招兵买马、鏖战IPO、再造一个“阿里巴巴”等等,这些都是孙正义对2019年的“愿景”。
直到今年8月份Wework的招股说明书递交之前,整个故事尚在孙正义的剧本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只估值470亿美元的独角兽将成为2019年美股的第二大IPO,纽交所可以借此对抗更受科技企业青睐的纳斯达克,软银第二支愿景基金的招募也能更有底气。
然而,经历了Uber破发和Wework的IPO闹剧后,这位资本赌徒罕见地展现出他的焦虑,并在接受《日经商务周刊》采访时,称对自己的投资成绩感到“羞愧和紧张”。
孙正义的软银帝国如今正陷入共享经济的怪圈,两场关键战役的滑铁卢,也为2.0版愿景基金的打造蒙上了阴霾——据彭博社报道,最大金主沙特阿拉伯公共投资基金现在只打算把投资利润再投资其中;阿布扎比穆巴达拉投资公司则考虑把对软银新的愿景基金注资承诺降至100亿美元以下。
截至10月11日,软银股价由今年5月份最高位的27.94美元跌去近三成至19.56美元。
10月14日,据外媒报道,消息人士表示,软银已拥有WeWork三分之一的股份,但仍计划投资数十亿美元帮助该公司开展一揽子融资计划。
显然,作为地球上最疯狂的资本玩家,孙正义并未气馁。在采访中,谈及这两场失利,他仍显得云淡风轻:“这些公司将在10年内产生可观的利润,与之前相比,今天到处出现的小危机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
“毒角兽”之殇
“在战斗中,疯狂比聪明要更好,WeWork 仍然不够疯狂。”
这是两年前孙正义在参观完公司总部后给创始人亚当·诺依曼的建议,“现在的估值很便宜”,他在iPad上草拟了一份44亿美元的投资协议:“WeWork可能价值几千亿美元。”——这是继Uber之后,软银的愿景基金对共享经济的再次押注,并在随后两年间,将总筹码提高至104亿美元。
两年间,微软、Salesforce、三星、Facebook等一众巨头相继进入Wework的客户名单之中、其版图扩充至29个国家、111个城市的528个办公地点、并拥有纽约、伦敦最大办公地产租赁者的光环。
美国西岸的旧金山,Uber则被迫收下了软银90亿美金的支票——去年11月,孙正义曾公开警告Uber:如果无法达成他想要的交易,就会转而支持其竞争对手Lyft。
在软银的资本加持下,Uber和Wework的估值曾分别高达470亿美金和740亿美金。但这一次,对于软银惯用的手法,二级市场给出的回应却是:估值倒挂。
在5月9日的软银财报发布会上,孙正义刚信心满满地透露了第二支愿景基金的募资进程,令人尴尬的是,一天后,Uber敲钟后的股价便收跌逾7%。截至10月11日,Uber较45美元的发行价已然下跌超过30%。
上市以来,Uber还进行了两次大规模裁员。7月,营销团队约400人被辞退;9月,工程和产品团队被裁435人,总数占到整个公司员工数量的8%。此外,Uber第二季度财报显示,其净亏损超过50亿美金,创下迄今为止单季最大亏损。
与之相比,Wework的IPO之路则更加离奇。自递交招股说明书以来,华尔街对WeWork的质疑便与日俱增,其估值直线下调至100亿到150亿美元,跌了近三分之二,并计划延迟到年底上市。
罪魁祸首正是曾被鼓励“更加疯狂”和寄予厚望的诺伊曼。一方面,WeWork的狂飙猛进建立在以亏损为代价的扩张上;另一方面,诺伊曼不仅购买多处豪宅,并反租给WeWork获利,他又在今年7月通过出售股票和举债的方式高额套现逾7亿美元。此外,这位公司CEO还创建了“The We”的品牌,然后出售给自己的公司,从中赚取价值590万美元的股票。
最终,这场闹剧以孙正义支持董事会罢免诺伊曼而落幕,讽刺的是,罢免的理由是令人熟悉的“过于疯狂”。
逆流而上
“Uber、Wework几乎一文不值。”甲骨文创始人拉里·埃里森说。
在他看来,这些独角兽仅套着一个科技的外壳,“WeWork从我这里租了一栋楼,然后装修一下,接着再转租出去,然后对外宣称,我们是一家科技公司,我们的目标是技术多样性。太可笑了。”
而在孙正义的投资图谱中,以从事芯片制造的ARM和机器人公司波士顿动力等企业将成为未来科技浪潮中的先锋,而以Uber、Wework为代表的新型商业模式同样将改变未来的社会生态,这是他下注的底层逻辑。
但与前者的硬核科技相比,共享经济正陷入一个怪圈。
一方面是愿景基金凶猛强势的投资方式。为了挤走其他风投资金并一步到位,孙正义往往一次性投入大量资金以获得最少20%的大额股权和高额投票权;通过资金扶持,推动企业规模快速增长,占据市场份额,利用成长性来弥补溢价。
另一方面,在创投圈里那个看重情怀的时代已然逝去。回溯2017年,彼时的WeWork刚在新加坡开设了第200家分店,而愿景基金亦完成了千亿美元的募资,成为孙正义麾下最精锐的创投军团。在此背景下,孙正义与诺伊曼这两位赌徒一拍即合,WeWork跟随软银“闪电战”的步伐,从而走上疯狂的扩张之路。
在这场类似德州扑克的资本游戏中,软银联合摩根大通、高盛共同背书以做大自己的底牌,企图让市场相信WeWork拥有光明的未来。但实际情况却是,从Lyft、Uber到Slack,2019年上市的科技类独角兽公司股价纷纷折戟,让对手开始更看重企业的盈利能力和盈利时间表,不再愿意对于这类新型商业模式的故事买单。
曾一力改写创投圈规则的软银帝国,如今还面临着内部的质疑——据《金融时报》报道,在2.0版的愿景基金中,分配给软银员工的投资额度已超过150亿美元,而据内部人士透露,高管们遭到了积极的劝阻、让他们不要用自己的现金来投资,在员工为这些贷款感到担忧之际,愿景基金支持的这类技术投资展现出的风险似乎已大幅上升。
尽管在公开场合,孙正义仍是一如既往自信和狂热,但事实上,这位投资之神已经日趋保守。
比如脚步的放缓——今年1月初,软银原本计划投向Wework的160亿美元突然下调至20亿美元,有意推迟其IPO的步伐。纵观近几年来的投资,孙正义也不再执着于抢占首轮门票——在WeWork第8轮融资、滴滴第11轮融资、Uber第12轮融资、Flipkart的第10轮融资时,愿景基金才入场。
当然,孙正义的野心并未就此熄灭。
正如他的偶像坂本龙马——这位明治维新时期的政治家,其逆流而上的勇气一直让孙正义备受鼓舞:“在我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尺寸如真人大小的坂本龙马照片。每天早晨,当我走进办公室时,他会提醒我必须做出配得上他的决定。”